谭宗明打了个喷嚏。
对于动动眉毛就让上海几家企业破产的谭大鳄来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一个喷嚏，几乎让整座高不见顶的晟煊主楼都跟着震了一震。谭总的第一生活秘书非常紧张，马上得体又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工作不力照顾不周的歉意，以及询问要不要联系在上海的专属医师。
谭宗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继续看着手头的文件。李熏然今天去做正式的心理评估，谭总信心满满，一点也不担心。
果然下午两点左右小李警官就迫不及待地打来了电话，结果虽然大约要下周一才能出来，不过李熏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直在里面耗着还没吃饭吧，我让司机去接你了，你出来找我的车，咱们去吃点东西。”
李熏然“哦”了一声，单手叉腰站在市局门口，皱着眉头道：“可你今天是叫哪辆车来的啊？”
“上次你开得挺爽的那辆McLaren。”
下一秒小李警官就看见那辆明黄间黑的跑车从三十米外沿道的停车位里缓缓游出来，小脸皱得更紧了，喃喃道：“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国家公职人员被资本家腐蚀了呀……”
谭宗明叹气：“我过给你车，你守纪律不要……那开辆稍微好点的去接你都不行？”
李熏然笑着不接话，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跑车，欧翼门慢慢上升，他长腿一迈，低头迈了进去。车上备着颈枕，冰好的果汁和一盒巧克力，李熏然随便捡了颗往嘴里塞，他饿了一上午，自然直冲着高能量的去。
“熏然？”谭宗明听他没声音，不由轻笑：“车上少吃点，过十分钟就有好吃的了。”
谭宗明最近需要在晟煊盯个国际合作项目，因此少回佘山。李熏然其实更爱在家吃饭，因为每次在外面吃东西，哪怕只有他们两人相对，那装潢那氛围都那么正儿八经，每顿饭都吃得比祭祀还严肃。最要命的是每次就上那么一点点！李熏然在车上愤愤地嚼着巧克力想着，碟子做得比盆都大，中间就一个小窝放勺土豆泥？！四不四洒？四不四洒！
谭宗明知道自家这位是个爱吃不爱装的，因此索性定了家私厨，估摸着李熏然的喜好选了几样食材。李熏然到的时候小猪肋正在铁板上煎，小警察乐颠颠地趴在主厨对面看，舔着嘴唇眼睛放光，恨不得把铁板一起吃进肚子里。
吃饭的时候李熏然很少说话，倒不是因为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是因为嘴总是占着，永远不得空。小李警官用叉子戳沙拉里的火腿，嘴里还嚼着一口青菜，趁这档口含糊不清地问谭宗明：“你不问我？”
谭宗明眨眨眼睛揶揄道：“问什么？宝宝今天表现怎么样，老师有没有表扬？”
小李警官翻着眼睛看他：“谭宗明。”
谭宗明瞬间乖巧：“……来尝尝这个蒜蓉包，配这个汤好吃。”
李熏然点点头，用蒜包沾着浓汤啃。谭宗明帮他把野莓酱浇在切下两三片的小肋上，李熏然舔了下嘴角旁的汤汁：“老谭，要是这次评估结果优良，我能复职的话……你跟我回家见我妈吧。”
谭宗明叉子猛地在盘子上划了一下：“呃……”
“你不愿意？”
“不不不不敢……可上次我们不是见过了吗？”
李熏然诧异：“上次你不是我朋友吗？现在我们都滚到一起了呀。”
谭宗明咳了一声，捏着领带往外拽了一下：“熏然……我，我能不能申请缓……一个月左右？”
小李警官啃着骨头好奇：“为毛？”
谭宗明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头：“嗯……前两天刚报复了赵医生，这个……你懂吧？咱妈拿他当亲儿子似的，我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对于我来说。”
李熏然歪着头眨眼：“那不告诉他们不就完了？”
“不不不……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古人告诉我们，在没搞定小姑子时就去搞定婆婆是非常不明智的……”
善良的小李警官几乎完全忘了被赵启平捉弄的事，咽下一口酸酸甜甜的烤肉，一本正经道：“所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惹他……和凌院长。”
谭宗明觉得自己冤枉得要命：“我什么时候惹过他们俩？不对，我好像从来不‘惹’别人。”都是让他们直接破产。
李熏然想了想：“那就是惹了他们的……朋友？”
谭宗明智慧过人的大脑高速运转了一下：“如果勉强说赵启平会对我有什么不满……那也许就是我打过安迪的男朋友？嗯，他跟赵医生关系挺好。”
小李警官很惊讶：“你打人还亲自动手啊？”明明连菜都懒得自己夹。
谭宗明咳了一声：“我也有情绪需要发泄。”
小李警官胳膊肘拐出银河系：“不管因为什么，既然这样那你就先跟他们示个好呗，赵医生虽然睚眦必报爱作弄人，但也不可能得理不饶人嘛。”
谭宗明心里不是滋味地咬着嘴里的肉，野莓酱一下子酸得要命。他兴致缺缺地用餐巾擦了下手指，凄凉道：“你看看人家凌院长和赵医生，啊，如胶似漆，狼狈为奸，唇亡齿寒的，俩人长着一条心……唉，要是我有朝一日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帮……”
“放心吧老谭。”小李警官放下刀叉，认真而郑重地看着谭宗明道：“就冲你待我的这份情谊……你要是进去了，我天天给你送饭。真的，我监狱里有哥们儿。”
在本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调查组终于在各方压力下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撤出了第一医院。凌院长尚在病中，传出话来，对于骨科主任赵启平态度恶劣拒不配合调查的行为，一定给予严厉处分。消息传出，微博上又掀起一轮骂战，上海市卫生局和税务局的官博被攻陷，几乎全是自来水，有营销号也趁机评论一发蹭热度，总之，两天后，第一医院官方发布声明，赵主任只被罚了三个月的奖金小惩大诫。
“谁是新时代的中坚力量？迷妹！21世纪什么最贵？颜值！”
小赵医生如是说。
虽然赵启平把事情的原委解释给凌远，并试图说服他，那些嚷嚷着要给他生猴子之类的话题，很大可能是谭宗明整出来报复他的。但凌院长心眼小得像针鼻，不依不饶地逼着他发微博声明自己名草有主。小赵医生很忧伤：“很多女孩子会为此心碎的……”
结果这话一发，不但没有冷却人民群众的热情，反而让大家情绪高涨众说纷纭地开始猜小赵医生微博里的“TA”到底是谁。呼声最高的当然就是传说中的院长，无所不能的CP粉们扒出了两人的简历，找到了交集，还把视频一帧一帧地截出来，分析赵医生看到院长胃出血发病时的微表情。因此，当赵主任做完手术准备回家和亲爱的院长不可描述的时候，网上第一篇YY院长X医生的小黄文都出来了。
凌远气得胃差点真的出血，愤然拍桌：世风日下，道德沦亡！公然编排真人故事，网信办这个时候死到哪里去了！
小赵医生也很愤怒，一边追文一边点评：“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了，这么缺乏想象力，写出来的还没有咱们做出来的污！”
英俊正直的凌院长咳了一声：“我觉得咱们一直是乐而不淫的。”
赵启平挑起眼皮看他：“比如在病房白日宣……宣乐？”
凌远又咳了一声，卡机说不出话。
“哎老凌，这个一边B超一边做的创意不错，要不下回咱从医院拉台回来玩？”
“……”
调查组走后的周末，整个事件的起点，也就是那个瘫痪的老爷子，税务副局长的老丈人，也要出院了。老太太知道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又在医院大闹了许久。赵启平特意把衣服穿得整齐，皮鞋擦得锃亮，从办公室昂首挺胸地冲他们走过去。这一天他们家亲戚来了一帮，女人们的尖利撕裂的哭号铺天盖地。赵启平却只是站在她们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着今后护理的注意事项，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声音不大，在这尖声利嗓的海洋中，竟也听得清楚。
赵主任全程心平气和，直到把所有家属送出骨科大门，脸上还是那抹得意又自信的淡淡笑容。跟着后面的小陈大夫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四脚朝天：“师父！我啥时候才能修炼到您这境界！”
赵启平揣着手往回走，头也不回地摆了下手：“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别叫师父！你一叫我总想叫你八戒……”
“是是是，主任主任……”小陈大夫依然星星眼，追在赵主任的大长腿后絮絮道 ：“您还真能给他们好脸色，明明他们全责还闹了咱那么久，院长都折腾病了……我看这回也就是咱运气好，网上的舆论都能支持咱们，要是没有您闹的那一出，咱院还有您，还不定被这家无赖祸祸成什么样呢！”
小赵医生微微昂着头，轻叹了口气：“其实呀，你也要为他们想想，家里的老人突然瘫了，这是多大的打击……人嘛，情绪总得有个发泄口，为什么整个社会充满戾气，却是医院的纠纷最多呢，就是这个原因……每个患者家属都相当于一个不定时的负能量炸弹，咱们每天面对一群炸弹，操作再小心也总得爆俩吧？所以咱们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该排解的就要即使排解出去……”
小陈大夫竖起根大拇指：“太通透了！太有道理了主任！”
“哎哎你……你差不多得了啊。”饶是赵启平脸皮不薄也被他夸得直起鸡皮疙瘩，“话说回来，心态要好，业务上更要严谨。年末该你们实习生考核了，到时候凌院长亲自监看手术，他可没我那么温柔，作为咱们科今年唯一挺到现在的实习医生，你最好做好被他活活骂死的心理准备。”
小陈大夫一哆嗦，联想到他进第一医院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凌阎王的传闻，不由当即立正：“定不辜负主任栽培！”
“行行行，口号什么的你跟院长喊去，他吃这套。”赵启平推开办公室的门，侧头问他道：“话说……你爱打游戏吗？”
小陈大夫一愣，点点头道：“主任您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占医院网速的……”
“没说这事儿！”赵启平白了他一眼，拉开抽屉给他扔过去两本书三张光盘，“研究一下这个操作系统与智能终端对接的可行性，干好了我天天中午给你加鸡腿。”
小陈大夫“啊”了一声：“那干不好呢？”
“把你上交给凌院长。”赵启平冲他微笑：“还不干活去吗？”
小陈大夫嗷地一声惨号，抱着书和光盘，落荒而逃。
======下集预告======
安迪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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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大鳄是不知道他怎么惹到了小赵医生的，因为他没有一个实力护肤的小李警官……
凌院长在小大夫们的心中简直就是大灰狼啊哈哈哈哈哈
昨天看那个疑似乔任梁生前的知乎问答，里面有“如果你跟着靳东那就是被骂来骂去骂来骂去骂来骂去但会学到很多东西”
嘤……我也想让院长骂我……默默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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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目录走tag：两个医生的同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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