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白月光🌙余量

【凌赵】两个医生的同居史【103】

方家的故事很长。年迈的老人低声细语娓娓道来,即使已极尽精简,平静的语调下仍能听出那个年代的波澜跌宕。

“所以……”凌远一边听一边消化,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您说的大方哥就是启平的爷爷,小方哥就是……二叔公?”

老人点头:“当年我父亲是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论年纪,比当时的大方哥也大不了几岁。但是因为他每次到笕桥空校去看他时,都是以家里的名义去的,所以那时候,大方哥称我父亲一声叔,让我叫他大哥。”

凌远和赵启平了然地对视了一眼,无怪得他看上去比凌教授李局长他们大不了多少,却长他们一辈。

“那我……”赵启平顿了一下,语气也是淡淡的:“那方宗文,他……他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微笑:“你想通了?”

“我就随便问问……”赵启平的眼神往天花板上飘,一手死死地拽着凌远的袖子:“嗯……远哥想知道。”

凌远轻轻覆上他的手,安然接下这口锅:“我的确是想……多了解一些。”

秦爷爷沉默了片刻,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启平一直不肯承认他的父母,跟别人甚至提都不会提。现在既然他已经把你带到这里,想必一些事情,你是知道的。”

凌远握着赵启平的手:“是,但我们知道的都不是全部。”

秦爷爷缓缓叹口气,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捏在手里,一边用细布擦拭镜片一边缓缓道:“你的奶奶——我刚刚已经说了,是当时燕京大学校长,何其沧的女儿。她跟大方哥的孩子,也就是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正赶上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热潮,大学毕业后就跟几个北京的同学结伴去了内蒙插队,一去就是近十年。”

“当时无论是东北驻扎黑龙江的兵团,还是内蒙大草原,环境都非常恶劣。你父亲当时还小,公社里有一个队长很照顾他。有一次你父亲去另一个营盘送文件的时候,沿途遇上了狼群,马受惊狂奔,冲下陡坡的时候踏进鼠洞,一脚踩空,把他从马背上整个摔了下来,肩膀着地摔折了锁骨。跟他一起去的猎狗跑回营盘求救,被发现时他已经气息奄奄。当时最近的卫生院开车也要近两个小时,可他的伤受不得颠,无法骑马,大雪封山又开不了车。当时是那个队长组织牧民,用马群冲雪踏道,然后赶着牛车把他送到县卫生院。”秦爷爷戴上眼镜,慢慢道:“因为要固定住他的身子,减少颠簸,那个队长一路上一动不动地把他护在怀里,冰天雪地的,耳朵和脸上都冻伤冻裂了,双脚因为是循环末端,更是冻伤严重,差点就需要截肢。”

赵启平听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那……之后他们……他们就……”

秦爷爷无声地点点头。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回到北京,被你奶奶发现……后来就有了你。”

“……再后来呢。”赵启平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眼睫低垂着遮住眼睛:“完成了造人任务,他跑哪儿去了?跟他的队长回大草原逍遥快活去了?”

老人摇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您知道!”赵启平忽然语气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握拳收紧:“您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他让您瞒着我?一定是他!他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没事了吗?他以为他自己很感天动地可歌可泣吗?我见到他——死的也好,活的也好,我就想问他一句话,我就想问他究竟当我是什么!”

“启平!”凌远听他越说越激动,不由赶紧攥紧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长辈面前失态。赵启平止住了话头,深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眶道:“您肯定知道,我知道您知道……我只想请您告诉我……您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

秦爷爷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缓缓搓了搓,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只有滴滴答答走钟的声音。凌远依旧握着赵启平的手,拇指安慰般摩挲着他的手背,一样的低头不语。

“你父亲……当年确实,不让我告诉你他的事情。”秦爷爷仿佛是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要不是,你十几岁的时候绝食相逼,我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

凌远听到绝食两个字,心里骤然一揪:“启平?”

秦爷爷起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跟我来吧。”

 

凌远和赵启平站在秦爷爷身后,看着他从书柜顶上拿下一只箱子。

如果提到一个人时,拿下来的却是一只箱子,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已经不在了。

凌远轻轻握住赵启平的手,五指扣进他的指间,用力地握一握。

赵启平眼神已经接近木然,没有反应。

“方家的东西,在香港的,都收在这个箱子里。”秦爷爷扭开箱子顶上的锁,放在书台上小心地掀开盖子。凌远发觉小赵医生的手指冰凉,隐隐在发抖。

箱子多是一些旧物,照片,纸张,盒子,还有一张压箱底的黑胶唱片。

“这个是我父亲留下的,这几个是小方哥的遗物,这个……”他拿起一个小盒子,“这个,是你父亲的。”

赵启平接过来,迅速打开。

里面是半块手表。金属的表链和后壳都有被烧溶的痕迹,露出一团漆黑的机芯,另半边表盘还挂着摇摇欲坠的两根指针,时间是十点四十分。

赵启平的表情和语调都十分机械:“哦,他死了。”

“当年他从北京寄信,请我想办法尽快到上海,说是有要事托付。我去了,在方家的祖宅里,他抱着一个婴儿,很着急的样子,说孩子只能托付给我,他明天就要走了。”秦爷爷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他不说自己去了哪里,也恳求我,不要告诉这个孩子关于他父母的一切。从那天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人有他的任何音讯。”

赵启平把眼睛瞪得大大圆圆的,站得笔直,不说话。

“你父亲大学的专业是物理学……所以,他去了哪儿,我想你们大概可以猜到。”

“直到二十年前,有一个包裹寄到上海邮局,打电话让我去取。包裹上的地址是西北的一个小镇子,里面就只有这半块手表……还有一个黑色信封,里面装了五百块钱。”

赵启平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半晌,出声问了一句:“没了?”

秦爷爷看一眼凌远,轻声回答:“没了。”

赵启平凝固了片刻,很快笑了出来:“那没事了,省我好多麻烦……说说我爷爷和二叔公吧,这些照片是二叔公留下的?这都是方家人吗?”说着就伸手去拿照片。凌远轻轻“哎”了一声,刚想拦着他,就看秦爷爷冲他微微摇头。

“这是……我太爷爷太奶奶……这个女人是谁?”

秦爷爷看一眼照片:“方行长的原配夫人去世后,他续娶的小夫人。”

赵启平低头翻着那些照片,很是兴致勃勃的样子:“那这个……站在右边的孩子是我爷爷,太奶奶怀里抱着的是二叔公?”

“嗯……这个不是小方哥,你看照片后面都写了名字。”秦爷爷伸手把照片翻过来,每个人的名字都规规整整地写在泛黄的相纸上。赵启平眉毛挑起来:“方孟傲方孟信?方孟信是谁?方家叔伯表亲的孩子?”

“是方家早夭的一个孩子……准确的说,是下落不明。这个孩子出生后的春天上海发生了一场瘟疫,警察封锁了所有医院。当时很乱,瘟疫过后,医院里的很多孩子都找不到了……有的是染了疫病去世了,有的被趁乱抱走了,当时方家还不富裕,只是小门小户,这个孩子就这么失散了……”秦爷爷指着照片上的名字说,“原本,方家三个兄弟的名字,孟傲孟信孟伟,后来,就把单人旁全都隐去……为了纪念这个孩子。”

赵启平点了点头,机械而迅速地继续翻着照片。凌远皱起眉头看了秦爷爷一眼,伸手试图拉他:“启平你冷静一下……”

“我挺冷静啊。”赵启平刷地回头看他,圆眼亮得瘆人,直直地像要在他脸上钻个洞。凌远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脊背上试图安抚:“启平……我们等会儿再看好不好,你先喝点水,歇一歇……”

赵启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累。”

凌远焦急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慢慢顺着他脊背,试图安抚那些因绷得死死的肌肉。赵启平恍若不觉,继续翻照片:“这张是我爷爷?呵,还穿着军装……他旁边那人是谁?他的上司?”

秦爷爷抿一抿唇:“旁边那位……是北平分行的襄理,你爷爷的姑父,他叫谢培东,也同时是……发展我父亲入共产党的介绍人,是我父亲和你爷爷的上级。”他顿了一阵,从赵启平手里接过照片道:“我父亲……我父亲曾经跟谢襄理提起,等到胜利的那天,想要三个人一起,在德胜门前穿着军装影一张相片。很可惜,我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赵启平双手撑着书台,眼角抽一抽,像是想哭,又像是在笑:“所以我爷爷也不想活了,留下个孩子直接去了朝鲜?”他咬唇,咬出血印来也浑然不觉:“我们家真是够神的,代代忠烈代代模范,老婆孩子说扔就扔,重庆朝鲜大西北头也不回地跑……”小赵医生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笑笑:“好,好得很。”

凌远沉默,不知该怎么安抚他,只得将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那我二叔公呢。”赵启平此时反而笑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把照片都摊在桌子上,“他又去了哪儿惩奸除恶?”

秦爷爷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还是语调平缓地淡淡道:“小方哥一直在香港。”

赵启平冷笑:“哦,英雄家庭难得出个平凡人。”

秦爷爷笑笑,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尊敬亲昵:“你二叔公可不是平凡人。

凌远从散落一桌的相片中抽出唯一一张彩色照,照片上有两个男人笔直地站着,他们身旁有纷纷扬扬的樱花,远方是白雪皑皑的富士山。

凌院长皱起眉头:“这张……二叔公的朋友,是个日本人?”

秦爷爷凝视那照片片刻,轻声道:“是个……没有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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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一章的评论里有小天使猜出来稀有cp啦~下章全盘揭晓~

啊,回首前文,我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少坑啊……不回去看一眼前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编)

可怜的启平宝宝不要伤心嘛,来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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