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凌远进手术室不过三十分钟，微博和朋友圈上就刷出了名为：“劲爆！帅气医生痛斥调查组：要追查上面脱不了干系”“高颜值医生全程嘴炮碾压三官员哑口无言”“史上最帅医生鹿眼美手低音炮怒摔病历为哪般”等等等等的视频，十分钟内点击率破万。凌远相当无语地看着小赵医生乐滋滋地刷自己的视频还用小号点赞，不禁疑惑道：“你到底在美个啥……”
小赵医生把屏幕递到他鼻子底下：“你看你看！这光调的多好把我拍的多好看！下面那么多人全都是说我帅的！啊，这个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颜值才是硬道理……”
凌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都什么玩意儿这天下闲人怎么能这么多……诶诶诶这个说爱死你了的是怎么个意思这人谁啊？！？！”
小赵医生笑眯眯地从凌院长手里拿回手机，顺毛道：“老凌老凌不生气~那都是水军是花钱买来的评论……别生气你快躺下，手术时间快到了我们要把你推出去啦……”
凌远束手无策地任他们把自己扒光摁到病床上，接好管子贴好胶布，搞个面罩捂得严严实实地，把凌远热出一身汗。凌欢带好口罩准备推他出去，凌远仍然倔强地瞪着赵启平：“把视频删掉！”
小赵医生愉快挥手：“我有分寸。”
韦三牛则一巴掌糊在某人脸上：“昏迷！现在！”
调查组在会议室独自懵逼了五分钟后，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涮了。
怎么就突然胃疼，怎么就那么巧消化科的人就冲进来，怎么就平白无故地被人骂了一……诶？！刚才那个赵启平呢？！
等调查组派人追到手术区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挡在门口的值班护士一句“赵主任在手术”就足以挡下试图进入手术区的一切生物。刘科长在会议室气得跳脚骂娘，马处长默默地含着速效救心丸顺气，手下一帮人战战兢兢地假装认真看资料，手机震得快炸了也不敢掏出来看一眼。
没过几分钟刚刚一直跟拍到手术室门口的媒体组原路杀回，并且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医院各部，一路冲回会议室：“请问这件事情的始末你们的调查进程如何请问事实真的是像赵医生说的那样吗请问这场纠纷涉及患者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请问你们在此调查有没有来自上层的压力……”
当然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喧闹很快就被调查组的干事们请了出去，不过这个时候微博上的视频在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已经铺天盖地，在热搜榜上“赵启平”“最帅医生”“附院医生怒斥官员”“税务局长老丈人”等等话题的热度蹭蹭地往上蹦。组织部的马处长第一个接到电话——是上海周边郊县的一个区长，马处长的姐夫的二哥的小舅子，操着一口他听不太顺耳的方言：“哥，听说上头在查第一医院啊？”
马处长嘴里速效的味儿还没散呢，就觉着这胸口又闷上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诶诶诶哥，要查到人事，你得关照兄弟一下。第一医院药房有个姑娘……呃，其实现在已经是副科长啦，但这事儿是之前托张院长办进去的……”
马处长有点头疼：“这你放心我们查不到那层的……”
对面嘿嘿干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最近风声特别紧嘛……昨天基层一个处级干部还受处分了，理由竟然是出国旅游没上报！你说这都什么事儿……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总之哥您千万千万帮我遮盖着点……”
马处长放下电话，会议室寂静了两秒钟，反腐小组的又响起来。大家的表情渐渐由愤怒变成严峻，刘科长官最小，手机最清静，不由默默地在桌子下搓起了手指，隐隐感觉……要完。
谭宗明陪李熏然到第一医院还在试运行的复健中心，后面跟着两个专业的骨科医生和肌肉康复指导制定方案。听完指导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小李警官一手慢慢划着一个角度奇怪的轮子，一边看手机刷微博。谭宗明在一旁喝咖啡看电脑，忽然听到一声惊叫：“老谭！”
老谭抬头：“怎么了抻着了？疼吗？”
李熏然风风火火地从器械上下来冲到他身边：“你看你看这个！”
谭宗明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看着已经播放了几秒钟的视频。视频里的人看上去是个医生，正暴力摔病历夹，慷慨激昂地巴拉巴拉着。谭宗明摸了下下巴：“赵医生？”
“啊啊啊啊是啊据说有调查组在找他们麻烦然后……然后赵医生就火了！”小李警官一把夺过谭宗明的电脑登微博点开大视频：“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要帮忙吗？他们好过分的啊怎么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查第一医院呢还还还举报他们什么不正当关系？！”
谭宗明不动声色地抿口咖啡冷笑：“他们本来就是不正当关系。”
“老谭！”
“不管纠纷是怎么回事，凌远提赵启平当主任绝对有他自己的私心。这也就是行政上下各有牵扯，所以下不去手；要是我想用赵医生整他，不超过七天让他下台。”
小李警官眼睛瞪得像铜铃：“老谭！人家凌院长和赵医生没少帮咱们的忙！你怎么这样想呢！”
谭宗明看他较真，无奈地合上电脑，挪挪屁股一把把他圈进怀里：“我这就是做个假设……”他亲亲小李警官的额头又从牙缝里叽咕道：“再说他们帮我什么忙了我扔了那么多钱还被人说不举……”
声音虽小，但小李警官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咳咳。”
谭宗明微笑，清清嗓子岔开话题道：“其实要说帮忙咱们倒也不用做什么，赵启平这一手玩的已经很漂亮了。这个视频所造成的舆论效果还在其次——毕竟官方有的是手腕消磨民间的舆论影响，它更大的作用是，引发了行政系统内部的恐慌。第一医院有百年历史，待遇好，发展好，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把学医的子女往他们医院塞。现在反腐反得风声鹤唳，虽然大头们朝中有人不用担心，但小头头们知道第一医院的人事被查了，肯定惶惶不可终日，正使劲浑身解数，打听消息，求助大头呢。这样一来，上下都是压力，调查组成了夹心饼干，还能撑几天？”谭宗明翘起二郎腿，挑高嘴角道：“不过赵医生也真豁得出去。现在的人，仗着网上有张皮，什么话都敢说。他这一下算是把自己竖成众矢之的了，蝴蝶蜜蜂苍蝇蚊子全往上扑……我跟你打赌这事儿他瞒着凌远干的，那个控制狂打死也不会同意他这主意。”
李熏然听得出神，随手扯了支纤维饮料：“原来这是他……计划好的？我还以为赵医生真是被逼急了呢……”
谭宗明一下笑出了声：“怎么可能，你看看这打光这站位，这台词层次分明目的明确的，你再看看这么一个小视频所拉动的舆论增长量，以及后续正式的新闻报道，问答平台上的风向……这个赵医生啊，他这个脑子只在手术台上帮人接接骨头，有点浪费。”
谭宗明说完低头喝咖啡，隔了三秒没听到李熏然的回应，不由得抬头——就看到双瞪得可圆，可圆的眼睛。
谭宗明虎躯一寒。
小李警官拽着谭总金贵的领带，圆眼睛滴溜溜地转，语气酸酸的道：“我发现……你身边全是聪明人，嗯？好像就我特别蠢？”
谭宗明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谁说你蠢了……你只是……你破多了案子审多了犯人，满脑子都是硬邦邦的犯罪逻辑，这种……滑腻的软公关手段，你不了解很正常。”
小李警官继续瞪眼睛——谭宗明很纳闷他怎么能那么长时间不眨眼：“那我硬邦邦地硌着你了吧？嗯？谭总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那些……滑腻，又，软……？的聪明人，一点没有好感？比如……你那位CFO，还有……凌院长和赵医生？”
谭总很严肃：“好感有，但那都是基于他们的能力。对于聪明人，我向来都是想着怎么最好地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的，对他们本身毫无兴趣。”
小李警官鼓着腮：“骗人！你对你的CFO小姐那么好，这叫毫无兴趣？”
谭宗明眯起眼睛笑，享受着醋海翻波的小乐趣。小李警官浓眉一挑，字正腔圆地喝道：“好好交代！不许嬉皮笑脸！”
谭宗明咳了一声：“安迪身世复杂，心理问题严重且根深蒂固。她这样的人当合作伙伴非常好，当朋友也可以，但爱情什么的，对不起，理智不允许我有感觉。凌远和赵启平完全同理。”
小李警官的重点瞬间转移：“凌院长我大概听我妈说了……可是赵医生同理？哪里同理了？他看上去……挺阳光积极乐观向上的吧？”
谭宗明看着他，快速眨了眨眼睛：“你……熏然，我想知道在你眼里，人……都分哪几种？”
小李警官的眼珠子转了下：“犯罪的，犯罪未遂的，及其他。”
谭宗明有点叹为观止，但也只敢干巴巴地应了句：“哦。”
“所以赵医生到底哪里不正常？”小李警官依然疑惑。
“其实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跟你一样，赵启平就是个普通的精英医师，聪明清高，有点悲天悯人但并不圣母，为人很通透，但又很有心机。”谭宗明直了直腰，舔了下唇继续道：“我第一次觉得奇怪的时候，是安迪跟我说起，赵医生看的书。”
“书？”
“爱读书的我见得不少，要么为谋生，要么为兴趣，总之大部分人总会有个偏好也总有个止境。可据安迪说，魏渭参观过他的书房，堪称……惊悚。从安徒生到黑格尔，从村上春树到团鬼六，荤素不忌文理不限——他家里连精品家装一百例和如何做出满汉全席这样的书都有。”
这回轮到李熏然：“哦……”然后又跟上一句：“那……所以呢？”
谭宗明叹气：“你为什么吃饭？”
“因为饿呀……”
“那他为什么读书呢？”
“因为……”李熏然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因为他精神空虚？”
“对，但这只是分析的起点。顺着这思路往下想，赵启平这个人心机很重，但你看他吃穿用度从不缺钱，谈吐风度，更不像是工薪阶层的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孩子……他大学后就去了美国，美国的医院我很了解，职场人事非常单纯，那么问题就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为什么会有这么深重的心机呢？”
李熏然有点苦恼地挠挠后脑勺：“这……这也不能就说人家不正常吧……”
“Balance of probability。”谭宗明耸肩，“我不需要确定，也没兴趣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总之这个人就已经被我划到‘可用不可交’的范围去了。”
小李警官审视着他，脸上带点严肃又暗自得意的表情：“那谭总把我划分到哪一类里呀？嗯？”
谭宗明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当然是爱人。我见你不过半个小时就把你一眼望到了底，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一直把你锁定在这个……有且仅有你一个人的集合里。”
谭宗明的话就像挥发的老白干，闻着就被熏得晕晕乎乎的，喝下去更是会一醉不起。小李警官红了耳朵，觉得手脚暖洋洋地发软，被谭宗明轻而易举地搂在怀里。谭总闻他的额头，深吸口气：“真好闻。”
李熏然有点惊讶地耸动鼻翼：“什么味？我怎么没闻见？”
“酸味啊，你没闻见？”
李熏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调戏，不由一阵羞恼，嗔道：“老谭！”
谭宗明笑，牢牢地抱着小警官，轻轻捻着他绯红的薄耳。李熏然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强行转移话题道：“那……那第一医院的事我们还帮不帮忙？”
“当然要帮了，那可是熏然的救命恩人啊……不过他们既然已经做到这步了，我们给推波助澜，保驾护航，就足够了。”谭宗明说着又想起那个“不行”的玩笑，咬牙微笑道：“而且这之中呢，我还得使点手段，当做……给小赵医生的，特别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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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老凌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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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总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熏然宝宝这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盒盒盒盒……
不过李然然你的吃醋范围也忒广了…………
一大波情敌正在接近，凌院长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让我来趁机抱走小赵医生，嗷呜！
PS：刚刚发现个bug，因为原来没打算涉及曲筱绡所以私设赵启平不认识安迪的，但是后来改改主意让曲出场了所以小赵医生在第一次听见李熏然审谭宗明的时候没有听出安迪的声音就是个bug了，以后会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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