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院长和赵主任是请了两个小时假来幼儿园给闺女撑场子的，所以事情一结束就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只匆忙定了晚上请曲筱绡吃饭。车停在医院门口，衣冠楚楚的两人从车上下来并肩往大厅里走，路过的金副院长揉揉眼：敢情院长请一上午假是去结婚了？
周一早晨的第一医院格外忙碌。不知道附近社区的老太太们听谁忽悠的，说周一刚上班，大夫精神头好，能好好看病。因此拉帮结派地一群人来做常规体检，没病也磨腾半天，一会儿腰疼一会儿头晕的，恨不得能查出点病来，好不浪费医保卡里的那点额度。
骨科也很忙。近日天气转凉，人，尤其是老年人的反应迟钝起来，骨骼也相对变脆，摔倒跌伤的案例就多起来。赵启平一连看了四个老太太，都是因为钙质流失所致的骨质疏松导致骨折，扭腰的折腿的摔胳膊的裂尾巴骨的，几个人正好住一个病房凑桌麻将。赵主任一边叹气一边忧国忧民，想着国家的公共健康宣传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位，天天忽悠得人民群众不知道该信谁，天天的该补的不补，不该补的瞎补……
赵主任想着想着就苦大仇深地皱起眉来，路过的小护士感叹，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连表情都会越来越像啊……
凌院长在接近午休的时候提前下班，乖乖去消化科做复查。今天韦天舒轮休，冯副主任盯班，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头顶一团黑压压的躁气，凌院长边喝着热热的养胃茶边问：“最近不太顺？”
“啊……”小冯大夫难为情地抓抓头，“也没什么，就是跟媳妇儿吵架了。”
凌远苦笑：“这是大事。”
冯副主任想想院长家的复杂情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拿林大夫说事儿吧……人家两口子离婚了干嘛揭人伤疤，拿赵主任说事儿吧，作为曾经的同僚，好像对林大夫又不太……
凌院长察言观色，温和地笑笑：“我记得你老婆也是学医的。”
“她学护理的……从怀孕开始就辞了工作在家生孩子带孩子……最近这季节更替，咱们科忙了点儿，她就跟我闹……哎，好多次了，没事儿。”
凌院长看着灯箱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咱们医院……一线临床大夫，要么在打光棍，要么就……真正夫妻和睦的也就不到一半。”他想了想，又忽然笑道：“这么一说，三牛是咱院里，两口子关系最好的一线主治大夫了吧？”
冯副主任哈哈笑起来：“咱这个跟韦家嫂子可没法比，人家大别山里出来的姑娘，当年那山里半个村半个村的寡妇，全是烈士遗属，全都能顶半边天。嫂子这是军属的基因，当个医属那还不绰绰有余？”
凌远也笑。检查结果出来了，冯副主任把光盘塞进光驱里看：“还是那块溃疡的事，面积又增大了，但好在没蚀深，伴轻微出血……院长您还是得注意休息和保养，胃病这您也知道，药石罔效，给您开什么药也很难治本，所以还是得您自己注意。”
凌院长点点头，接过诊断报告道：“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我已经不疼了，我就是……迫于某人的淫威……”他扬了扬报告，起身道：“行了，这样我就好交差了，不耽误冯副主任吃午饭了……啊对，有时间还是给夫人打个电话吧，女人嘛，有时就是哄一哄的事儿。”
凌院长手头其实还有一沓子事儿，今天还有无数个电话要打，但他仍然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按时下班了，留下金贤内助两眼泪汪汪地被迫留在办公室加班。小赵医生发动车子，狡猾地坏笑道：“哎呀这样对金副院长是不是不太好啦……”
“没办法，家属天大嘛。”凌院长笑眯眯地扣好安全带，“在哪儿？”
“外滩那边了，一家新派中餐什么的……”赵启平瞟后视镜，“你一会儿不许喝酒，不许吃辣的。我明天把一个能钉进办公桌的闹钟楔在你桌子上，每天提醒你，到点吃饭。”
凌远脸色发绿：“启平……”
“抗议无效。”赵启平利落地打盘转轮，“你刚刚自己说的，家属天大。”
晚高峰的路面堵成一坨，两人到的时候，曲筱绡和林念初已经喝光一壶鲜果茶了。赵启平只觉得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迷之复杂，还在想该给谁介绍谁的时候，凌远就已经彬彬有礼地向曲筱绡伸出手：“曲小姐。”
哦哦原来这一桌只有他俩没正式引见过啊……小赵医生挠了挠头发。
曲筱绡露出个相当浮夸的微笑：“你好啊无印良品。”
凌远愣了一下，疑惑地侧头看赵启平。赵启平看天花板。
“那个……大家先坐吧。”林念初站在曲筱绡身边，还是那样拘谨地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凌远。凌远坐在她对面：“妞妞呢？”
“我爸我妈觉得妞妞可爱，他们今天去接妞妞了，接回我家照顾几天。”曲筱绡接过话来，又转向赵启平：“唐~长~老~今天咱们怎么喝呀？”
赵启平会意，却有心逗她：“干嘛干嘛，孩子又不是我的，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要灌你灌正牌爹妈。”
凌远皱眉，但关注点显然不在酒上：“唐长老？”
曲筱绡笑而不语，赵启平继续看天花板，林念初轻声解释道：“筱绡给赵医生起的外号，意思……额……大概是说他比较老实？”
“错！”曲筱绡瞪大眼睛，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摇，“是赵医生长得太引人犯罪，全世界的大小妖精都往他身上扑，想……吭哧！咬一口肉下来……”
凌远斜着眼睛看赵启平。小赵医生微笑：“姓曲的你再不闭嘴等下我会被日的！”
曲筱绡大笑起来拍着桌子：“你你你竟然是下面那个！我本来以为只有魏大哥那样的才……哈哈哈哈哈哈！”
林念初和凌远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现在的年轻人说话之直白放荡，他们这个年纪接受起来是有点困难。小赵医生却玩的兴致盎然，好像终于放飞了自我：“我们业界惯例，谁沉谁攻。”
“启平。”凌远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赵启平鼓了鼓腮：“好了好了，先点吃的先点吃的……”
一般的新派中餐都弄得中不中洋不洋的，看上去就没胃口，所以赵启平和凌远从来不来这样的地方。然而曲筱绡的味觉还是正常的，品味还是不错的，这家菜品虽然也有点装，但味道一流，小赵医生戳着鸡蓉挞里的玉米粒，玩的不亦乐乎。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逼那俩人来道歉的？”凌远低声问林念初，他感觉他还是无法跟曲筱绡做顺畅的沟通——有沟，大沟。
林念初笑的时候眼睛就弯弯的，说起话还是那样声音低柔：“筱绡查了那对父母的底细，他们的公司最近在融资准备上市。筱绡有朋友是金融界精英，那个朋友听说这件事后放话说，如果他们不道歉，她保证从上海到纽约，他们一分钱也融不到。”
凌远默默嚼着嘴里的鱼肉点头：“这种人，是该给他们点教训。”
一旁赵启平和曲筱绡已经划拳喝起酒来，凌远和林念初之间的气氛相当微妙。前夫妻见面本就是尴尬的事，说是陌生人太过薄情，说是朋友毕竟又横亘着芥蒂。凌远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至少没话说的时候，你还能吃。
林念初小心翼翼：“你过得还好吧？”
凌远笑：“从小到大就只有我关心你，你现在也会问这话了。”
林念初咬着嘴唇：“对不起，我一直在拖累你，我……”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从小我就太习惯有你照顾，这段时间自己生活，才知道……你真的太不容易。”
凌远长叹口气，安慰道：“行啦，你小时候也没人照顾，我多替你操点心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凌远放下勺子认真道，“道理想明白了，就赶紧开始新的生活吧，趁着妞妞还小，不用顾虑她。”
林念初脸忽然红了一下：“嗯……说，说到妞妞，我下个月想再去趟非洲，一个月回来。我问了爸妈……嗯，凌伯父伯母，他们也想妞妞了答应帮我照顾半个月，你……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她。我听伯父伯母说……你好久没回家了。”
凌远瞪大了眼：“你又要去非洲？干嘛去？你上次的疫苗还有效吗？护照页数还够吗？这次去哪个国家啊？还是无国界医生的项目？安全吗？最近那个那个哪儿是不是部落冲突你得绕开那儿啊……”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能操心啊！”曲筱绡把酒杯一撂，一杠子横插进来，“是我求包子姐姐带我去非洲玩的！机票酒店都订好了，放心吧凌大领导，我不会让长颈鹿吃了她的！”
凌远觉得自己的CPU要炸了：“你？和念初？去？非洲？？？”
曲筱绡一把揽过林念初的肩膀，示威似的瞪他：“怎么啦？犯法啦？”
凌远石化。赵启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蜗牛壳：“卧槽……”
======下集预告======
见家长什么的最讨厌了！
======分割线======
四个人这种修罗场N次方什么的
CPU已炸成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