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会议室四壁旷然，凌远坐在会议桌的一端，赵启平站在侧面的最后一个座位上，像个被留堂的学生。
“对不起。”赵启平僵硬着声音，直绷绷地站着，“我给你惹麻烦了。”
凌远靠在椅子里：“昨晚上哪儿去了？”
“喝了点酒。”
“为什么不发个信息告诉我一声。”
“……你也没问。”
凌远沉默了一阵子：“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小赵医生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不管什么处分我都能接受……就是，别把我调走……”
“你还知道！”凌远终于憋不住连夜的怒火，咆哮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答应我的！谁允许你去管林念初的事了？谁允许你去跟别人动手了？！你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如果昨天我晚来一步，你们动起手来会是什么后果！”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妞妞受欺负！”
“她受不受欺负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启平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是，是跟我没有关系，那是你和她领养的孩子，当然跟我没关系……”
“赵启平！”
“如果没有我……”赵启平眼角翻腾起血色，一手紧紧绷在身侧，“如果没有我，至少她出事时你能出现在她身边安慰她保护她……现在我连她的这点权力都剥夺了……”
“赵启平你有病吧！”凌远气得眼前一片晕黑，血管突突地跳着，胸闷得连喘气都觉得费劲，“我们领养在前，离婚在前，怎么说都是我跟林念初的责任你往自己身上扯什么！”
“可是妞妞不会那么觉得！”赵启平也吼，吼得眼红耳热，“你永远不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残缺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骤然死寂。凌远愕然抬眼，过了很久才喃喃重复了句：“我不懂？”
赵启平垂下眼睛，沉默半晌，低声固执道：“你们就是不懂。”
凌远的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慢慢滑回座椅里：“是，我不懂。我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为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女儿。”他苦笑，嗓音干涩：“我这些纠葛不清的过去……终于还是连累到你了。对不起。”
赵启平皱眉：“你又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一团气乱糟糟地堵在胸口，千头万绪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我们……都先冷静冷静吧。”
凌远呆呆地坐在长桌的尽头，看着会议室的门开了又缓缓闭合，终于，慢慢弓起身子，冷汗从额角滑落。
周二一整天，赵主任连做了八台手术。
周三上午赵主任门诊坐班一直到一点，下午两点开台，手术一直做到晚上八点半。
周四赵主任值班24小时。
周五赵主任本周第一次回家。
玡玡疯狂地扑上来摁着他舔。赵启平累得几乎已经出现幻觉，但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看来凌远回来过。
赵启平鼻子微微发酸，闭上眼，轻轻把脸埋进玡玡白绒绒的颈毛里。
周六赵主任满血满魔原地复活地去上班，好歹是周末，只有下午有两台轻症手术。赵主任嚼着三明治坐在办公室看病历，一个内线电话打进来：“喂？”
“赵主任，有个阿姨找您，说来给您送点吃的。”
这样的病人家属赵主任见得多了，不过送点吃的这个说法……赵启平哭笑不得的对门卫说：“告诉阿姨心意我领了但是……嗯，我们医院规定医生不拿病人家属一针一线，一粥一饭也不行。”
门卫那边隐隐约约地把话转述了一遍，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门卫拿起电话又道：“喂赵主任啊，那个，阿姨说她也不完全是病人家属……啊，她说她儿子姓李，是警察……”
小赵主任差点跳起来：“放行放行放行！诶诶诶不不不你你你先拖住她一会儿！”
李妈妈进到骨科办公室的时候，小赵主任正以光速收拾着乱成一团的办公桌，两个泡面碗三条士力架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果不其然李妈妈一进来就像每一个爱操心的妈妈一样立起了眉毛：“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净在办公室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呀，这个泡面里那么多防腐剂和添加剂，身体都要吃坏的……还有巧克力也都是人工合成的什么代可可脂，哎呀呀你们这些孩子呀真是……”
小赵医生默默把薯片袋子踢到办公桌下的角落里，露出个乖巧又温顺的笑来：“阿姨……”
李妈妈把保温桶往赵主任的办公桌上一放：“然然今晚回家来，我给他煲了汤，先给你送一份来。”她说着就卷了卷袖口开始帮小赵医生收拾桌子：“这么多线不要缠到一起的呀，这个水杯……你看看，壶底都生锈了！还有电脑不用的时候就合起来，灰尘进去很麻烦的……这些夹子你一本一本地看，都堆在一起会搞乱的呀……”
赵启平乖乖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怎么以前不觉得自己办公桌有那么乱……好像凌远来时都会顺手帮他收拾两下……
小赵主任轻声道：“谢谢阿姨。”
李妈妈动作麻利极了，不大的办公桌立刻清清爽爽地被收拾出来。赵启平也没什么能招待的，手忙脚乱地从别人的桌子上顺了瓶没开的矿泉水过来：“阿……阿姨您喝水。”
李妈妈潇洒一挥手：“不喝啦，我就是路过来给你送点汤，不能耽误你工作。”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是晚上没事，就来家里吃饭，刚好然然回来……听阿姨的话，不许再吃这些东西了！”
赵启平正点下班，正愁没地儿躲凌远，于是从善如流地拎着空了的保温桶到李家蹭饭。
李熏然家一直是爸爸做饭，妈妈打下手，熏然宝宝负责吃，这一基本路线已经贯彻了三十年不动摇。赵启平一个人到人家家里做客，不干活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硬着头皮蹭进厨房准备帮忙干点什么就被李妈妈温柔地推出去：“你跟然然去看会儿电视聊聊天，这儿不用你们忙。”
李熏然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家做的琥珀核桃吃得正欢，抬起头同情地看着被赶出来的小赵医生：“我妈是个看着酱油瓶子的盖子脏了都会浑身难受的人……嗯，你们医生是不是也跟她们做实验室的似的，洁癖？”
赵启平想了想：“呃……因人而异。”
小李警官友好地把核桃递过去，小声问：“你跟你们院长吵架啦？”
赵启平瞪圆了眼，惊异于人民警察神一样的洞察力，下意识摸着脸问：“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小李警官咳了一声：“你裤子后面有褶，下巴下面有片胡茬没刮干净。”
“……”赵启平并不想听推理过程，默默地抠了个核桃，岔开话题，“你跟谭总怎么样？”
李熏然更大声地咳了一声：“那个……他家很大。”
赵启平心说谭总不至于同居一个礼拜还没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吧：“那……除了房子，你们还有什么……”小赵医生胡乱比划了一下：“更深刻的交流？”
李熏然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站起身来往阳台走。
“他想帮我摆脱曾经被催眠的阴影。”李熏然拉好阳台的门，背靠着阳台栏杆，轻声道，“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方法。他跟我在一个房间里，不停地逼我重复那时的每一个细节……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的时候，我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像，就像被另一个灵魂入侵了大脑一样……”小李警官重重地揉着眉心，道，“他一直在用纯语言的方式去争夺那个灵魂的控制权，我现在的确能感到……那些细节越来越清晰，我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但是昨天……”
李熏然舔了下唇，低声道：“他又一次把我逼到极限，我根本没意识到，拳头就已经挥出去了……打到肉上才听见他在叫我。”
赵启平抖了一下，失控的小李警官，我的天。
“你说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李熏然低着头，颌骨的棱角分外分明，“我妈为我们爷俩儿提心吊胆了一辈子……现在又有个人，要守着我这么一座，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库。”小李警官盯着横平竖直的瓷砖线，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要不，我还是辞职吧。”
======下集预告======
抖S就是抖S，病娇了也是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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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吵架的时候最忌讳的一句话就是“你不懂XXXXX！”
and院座最气人的就是他动不动就自我批评（但从来不改）的精神。
再and你们对曲林CP的反应真是两极分化啊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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