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最近有点忙。晟煊刚吞并一个国际名企，大鳄吃东西不能嚼，只有撕和咬，反正吃进肚子里，多硬多刺儿的东西都只能被慢慢消化。
但消化的时候需要乖乖趴晒太阳。谭宗明此刻就坐在晟煊360度落地透明窗的会议室里，稳如磐石地听着属下的汇报。刚吞下的企业是近两年异军突起的互联网公司，他们公司内部的人事管理不够成熟，结构松散，但信息整合和市场把控做的很好，谭宗明一直想升级一下晟煊内部的信息处理系统，但苦于人才虽多，高管级别却几乎都是他们这一代，创业之后才跟互联网擦上边的人。没有人挑得起这个梁，因此计划一直搁置。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半，两个的副总裁吵得不可开交。谭宗明坐在长桌的尽头，鳄鱼不动，但他的脑子和眼睛在转。
争议没有结果，会议暂时告一段落。谭宗明叫秘书备了车，买好了两份零食开往第一医院。市三甲公立医院向来人头济济，谭宗明低调地拎着点心挤电梯，骨科门诊和放射科之间挤了一群人头，谭宗明正打算绕道，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人墙：“请你放开她！”
赵主任？谭宗明动了动眉毛，这人可不像轻易跟人动手的人。他想着就往那边走了两步，就看见赵启平死死抓着一个男人的腕子。那男人长得跟铁塔似的，双手抓着一个瘦弱女人的领子，女人的腹部微微隆起，看来竟好像是个孕妇。
“老子就不放！这是我老婆！老子想怎么着就……操！你他妈……”
赵启平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抓他腕子上的软筋，男人双手力气一软，十指不听使唤地松开，再也抓不住那女人。女人哭着跌坐在地上，赵启平赶紧去扶她：“您起来……”
谭宗明看得皱眉，走道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竟然一个伸手的都没有。他往里挤了挤准备去帮一把手，就看那个壮汉急红了眼，抄起一旁的输液架就往赵启平头上砸。
“小心！”谭宗明隔着两个人，高声喊了一声，赵启平蹲在地上无处可躲，下意识探身护着那个女的，低头抬起胳膊准备硬挨一下，就见那边人群中伸出一只大手，稳稳地抓住挂液钩往后一拉，再快速往前一撞，那壮汉不及撒手，被带了个趔趄，胸口重重挨了一下，轰隆一声摔在走道里的椅子上。
老李局长把输液架掴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土，关切地蹲下来问小赵医生：“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就是妊娠期骨质疏松，刚刚没受伤……”
“我问你呢！个傻孩子……”老李局长往前走了两步，瞪着那男人道：“光天化日的，在医院里打女人打大夫！没有王法了是不是！”
“妈了个xx的，明明就是这混账大夫先动的手！”那个男人蠕动着臃肿的身子站起来，满脸的横丝肉一条条地爆出来，看着围观的人问：“谁看见老子动手了？啊？我自己的媳妇又不是你的，你怎么打你管的着吗？！”
围观的人喏喏地往后退，几个大妈拿重金属碎花手绢捂着嘴窃窃私语，面色蜡黄的高瘦男人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赵启平倒是见惯了这阵仗，扶着女人站起来，漠然地指了指天花板：“这个区域有两个摄像头，谁动的手一目了然。小唐，去叫保卫科。”
“而且，根据新出台的刑法修正案，在医疗机构寻衅滋事，你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虐待老幼残孕，即使你是受害者的亲属，公安机关也能对你依法实施拘捕。”老李局长背着手站在男人和小赵医生中间，眉毛一竖：“怎么？还不滚？真想进公安局观光一圈？”
那男人捂着胸口，嘴里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方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老李局长，伸手扯了自家媳妇，推推搡搡地走了。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谭宗明像流沙中的一块金刚石，渐渐露了头。赵启平简单跟他打了招呼，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道：“他回去还会再打她的。”
老李局长面色铁青：“监控能拍到的根本不够抓捕和量刑的级别……连轻微伤都没构成，砸坏的医院设施也远没到法律规定的准线，我们无能为力。”
“这要是在美国，无论是在医院滋事，还是对孕妇实施暴力，警察都可以马上控制施暴者，控制对象拒捕时甚至可以开枪。”谭宗明插进话来，“我们国家，法是好法，民却是刁民。真是给辛苦维持公众秩序的人，增添了不少麻烦……”
“得得得，就你去过美国？就你了解情况？”老李局长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们启平也在美国留过学，是吧启平？”
我、们、启、平？谭宗明的眼睛瞪瞪瞪瞪都快掉出来了，眼前这个和蔼可亲一脸骄傲的老头是谁？他俩啥时候统一的战线？为什么同样是出钱出力救他儿子的人这待遇差别能这么大？！
赵启平一边心中暗叹谭总为什么总是在不合时宜地装逼，一边顺毛颇有更年期征兆的老李局长：“谭总说的也是事实，我们国家的舆论环境，对我们这样的职业一直是在……散播不利言论的。”
老李局长哼了一声：“反正有些人，赚赚钱搅弄搅弄风云就金光万丈的，没事说两句风凉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着狠狠瞪他一眼，就往电梯走去。
谭总看着准老丈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我又怎么惹到他了？”
“李局长看起来也是心情不好。”赵启平看了看表，打圆场道：“今天我听见小李警官的病房里大吵大叫的，估计他们父子又吵了吧……说来也怪，小李警官平常看上去挺乖巧一孩子。”
谭宗明想到那天听到的争吵，眉头锁起来：“熏然以前从来不这样。我甚至没见他跟别人吵过架。”
小赵医生耸肩：“也许是憋久了吧，警察嘛。”他又看了眼时间，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该走了……别说我往这边跑了啊！”
“诶？”谭宗明愣了一下，赵启平的身影哧溜一下消失在转角处。过了三秒钟，另一边传来凌院长的咆哮：“赵启平！”
谭宗明进病房的时候，李熏然正在用ipad玩游戏。音效开的很大，突突突突的打枪声，即使知道有人进来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熏然……”谭宗明放下手里的曲奇和茶饼，坐到病床边，柔声问：“今天还好吗？”
李熏然面无表情：“好啊，哪天不好。”
谭宗明舔了舔嘴唇：“我听说……你刚刚和李局长……”
李熏然砰地一声摔下手中的平板：“能不能不提这事儿！”
谭宗明刚来医院没二十分钟，被爹呛完被儿子呛，也有点躁了：“你吼什么！我们这不都是关心你吗。你养着伤，待的闷了这我们都知道，可你好歹也得考虑考虑我们，你这伤没好就急着往外跑，我们能放心吗？”
李熏然不耐烦地闭了下眼睛：“关心，关心……你们一个个的都关心我都是为我好行了吧！你关心……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的世界里钱能解决一切，所以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不能理解我被剥夺的东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谭宗明被吼得一愣。他印象中的小李警官一直是乐呵呵的，邻家大男孩似的揉着自己的一团卷毛，对待同志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秋风般无情。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熏然，这么烦躁，暴怒，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把自己撕咬得鲜血淋漓的兽。他小心翼翼地，像驯兽员小心翼翼地接近炸毛的狮子：“我不知道什么？”
李熏然的睫毛猛烈地翕动几下，终于慢慢安静下来，放低声音：“对不起老谭……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最近不太正常……”
谭宗明慢慢坐到他的病床边，伸手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
李熏然沉默了很久，慢慢垂下眼睫道：“我猜……我已经被刑警队外勤组，除名了。”
======下集预告======
当你跑不过火焰时，你必须要面对它，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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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凌赵已经如胶似漆了，谭李就慢慢来吧……反正小李警官有伤，谭总你看到吃不到也难受（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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