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白月光🌙余量

【楼诚/凌赵】两个医生的同居史【31】

占据了整整三面墙的各种青瓷器,在荧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峻又润泽的青色光晕,明明无声,却没来由地让人感觉到一种狂热暴烈。

铺天盖地,山呼海啸,像千万年时光的湍流中,一座浪漫又悲壮的屹立。

 

谭宗明眉心一动,转向老人:“是他们?”

 

讲来也是个很短的故事。一九五一年的三反五反运动中,他们因为现行问题和历史问题被捕入狱。一九五六年两人被发配劳改,一个在浙南一带的砖窑拉坯烧砖,一个在黑龙江的冰天雪地里开荒挖土方,分离了九年。

五八年周总理批示恢复龙泉青瓷生产,六零年龙泉瓷窑扩大规模,往附近砖厂抽调劳动力,他恰在其列。

 

老人从架底的矮柜里拿出一本册子,是一本线装手记,中间整整齐齐地夹了书信。

赵启平对那些信件感兴趣,在故纸堆里仔细地翻看。时间上最晚的一封来信在一九六三年,来自黑龙江:大哥,我很好。队里又碎了一个烟缸,我加快步伐,改造自己。

最后一封回信则是从龙泉来的:我们也在改进配方,教青瓷经火更坚。

赵启平皱眉,轻轻往前翻着。他们通信并不多。大概因为所有信件都会被拆阅审查,所以他们不能写文言,没有什么暗号,除了主席语录,那些信语里都是些谁都看得懂的寻常白话。

翻到头是最早的一封,一九五七年春,黑龙江的人寄出了第一封信:大哥,我一切都好。夜间江水开冻,不知是谁在江上放了排子。

回信十分简短,有几分郑重:我也是。保重自己,盼重聚有期。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红色高压下,白纸黑字,直白无畏的相思。那孤绝又孩子气的浪漫,就这样光明正大昂首阔步地,行走在愚昧又疯狂的黑暗里。

 

赵启平看着这寥寥的几句话,十分想笑,又莫名想哭。

 

 

按照老人的讲述,十年的动乱他们堪堪幸免。他们在北京的弟弟虽几经险境,到底也撑了过来,一路高升,时常接济两个哥哥,和明家余脉旁支。

浩劫终于结束时,他们已从公社承包了一个破落瓷窑——这两人实在是不会种江南的水田,烧些瓶瓶罐罐倒还得心应手。有几本沾了红泥的线装本子里工工整整地记载了制瓷上釉的流程和窑烧时间。凌远小心地用指尖拈着纸边翻页,生怕弄坏了人家的珍藏。

那本子上倒也记了些旁的事。钢笔字挺拔而锋利,深蓝的笔划被时光沉淀得异常苍老,半文半白地间或记着些生活琐事。“年七八月二日三,新室迁成,湖畔旁,树林边,大哥手植玉兰一双……年七八月四廿二,明台携子南归,小尘甚是可爱……年七九月冬十六,大哥右膝腿疾复发,晨六时头痛难忍,服阿司匹林半片,余八片半。”

册子的最后夹着一张黑白照片,典型的江南山水,照片中有湖,湖滩有房子,房前系着一叶小舟。两个人在湖畔并肩站着,前面的人肩宽腿长,面容清瘦,戴着老式的金丝圆镜片,拄着根拐杖,面容和蔼又威严。旁边那人穿着麻布短衫,长裤布鞋,肩张背拔,眉宇清正。看上去六十来岁,却笑得像个孩子。

一九八七年,侄子南下,将两人的坟茔迁回苏州祖坟。两人的居所里留了一封遗信,落款是明诚。他说兄长二十余年为弟旧疾所累,不辩冤枉,埋名至死。望后世明家子孙,能为明家七代次房长子明楼,昭明此殚精竭虑,爱国为民之心。

 

“其实他们……到底都做过些什么事呢?”谭宗明立在一旁,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那老人。

“他们的秘密太多,后来档案流离,就连我父亲都无法知道全部。”老人抬手,轻轻地抚摸着架子上光洁澄明的青瓷开片,缓声道:“不过,小时候我家几经迫害,我也曾问过他,我们家,我的姑姑伯伯们,到底做过什么。我父亲当时,只折了一截北京城的新柳,跟我说,他们四姐弟的心,都在这九百六十万的国土上,每一棵安然生长的柳树里。”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满室的青瓷无言,成年累月地流淌着极尽沧桑又澄净无邪的温柔。

 

 

上海的秋日是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好天气,车轮缓慢地碾过大片金黄的落叶。淮海路旁梧桐婀娜,它们大约都已生长了百十来年了,也冷眼看了百十年来的风云风雨。

“你怎么想?”回家的路上,凌远问赵启平。

小赵医生把车窗摁下来,大口吸气:“我其实不大敢听那些年的故事,每次听都感觉……很寒心。”

凌远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下:“寒心是种同理心。”

“因为现实就是活生生的历史重现啊……当年的愚昧,卑劣,动不动就乱扣帽子口出恶语,过了四十年,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变过。我们尽心尽力救治的病人仍然可以肆意殴打辱骂他们的医生,我们苦口婆心地讲的科学道理仍然被愚昧无知的人肆意践踏……”赵启平倚在副驾位上,眸子半垂着,全无神采,“一想到这些,我真是……完全没有心气去治病救人。有些人,我治好他又怎样?社会上又多了一个懦弱恶人,群氓中又添了股新生力量。”

路口堵车,红色尾灯连成两条长长的绸带缓缓移动着。凌远踩住刹车,腾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道:“我倒是觉得,那两位明先生,求仁得仁,是个好结局。”

赵启平斜着眼睛看他。

“那个年代,他们的理想就是创造出一个独立健全,不受外辱的新中国,他们为此而奋斗,并且,活着,站在中国的土地上看到了这一天,这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太多。”凌远由着车往前慢慢地溜着,也摇下车窗道:“至于后来的误解,打压……我想,他们应该早有准备。”

赵启平哂笑,手肘架在车窗上随口答道:“敢情被批斗的不是你。”

凌远沉默。赵启平忽然醒过神儿来,直起身子:“老凌!我……”

“我曾经想过。”凌远随着车流慢慢地往前移动着,“如果现在爆发一场那样的运动,我大概会挂着牌子戴着高帽,直接被打死在医院的大厅里吧。刻薄寡恩,刚愎自用,利欲熏心……我连口号都替他们想好了。到时候,李睿不会帮我,韦三牛和秦少白至多是保持沉默,金副院长被我使唤了那么久,不来落井下石就算他仁至义尽。那些跟我有过冲突的病人家属都会过来一人啐上一口唾沫……对,我这个人习惯把结果想在前面。”

赵启平打了个冷战:“凌远你别……”

“有进步就会有牺牲。现代的文明和科学,都是累累的死尸堆起来的。一句‘中国不行’谁不会说?稳定的社会,高效合理的体制谁不想要?但理想要达成,就必须有人甘愿为此殉道。”凌远打把转了个弯,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起来:“我一直想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所以我这些年来大刀阔斧,为第一医院清除积弊,引入新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们国家再没有什么医疗难题。医生得到理解,科学得到尊重,所有人都能顺利地购买到自己所能承担的医疗服务……至于之后我本人落得什么结局,那都并不重要。我想那位明先生,必定也有着这样的信念。”

赵启平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他。层层叠叠的秋叶被奔驰的车轮卷起,他觉得今天的凌远好像格外的……性感。

凌远看他不说话,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对不起……今天看到那些东西,突然感慨很多……像是,冥冥中遇到了一位心神合契的知己。”他笑了一下,看着远方长长的道路轻声道,“同时我也觉得……今天,好像也更加理解了你。”


======下集预告======


“我们这也算革命爱情了呀老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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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靳东的一系列角色中,最像明楼的就是院长宝宝了,当然自理能力什么的……谁让大哥早早地捡了阿诚呢!谁让凌远你只会捡林念初呢!哎捡人的能力决定生活的质量心疼远宝宝三秒钟……


楼诚的结局可以有一万个。不过我觉得,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就已经是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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